Adonai vasu borragus-胡愛晏(WHOIAM)

爸:

父親節快樂！

似乎總是要等到一年中這個公定的節日與您的生日才會刻意地去說聲感謝與祝福，然而過去二三十年來心中多少次的感謝未曾說出口或說得太輕太淡，也許不論說多少次也永遠嫌不夠。只是為人子女一直以為需得有所功成名就才有資格道謝，否則憑什麼？說不定惹來冷嘲熱諷，更加相形退縮，甘脆不說了。只是這一次，請容許我斗膽地寫這封感恩信，那怕面對外界的逼問時我回答不出來或選擇沉默，內心深處卻仍有著小小的期待，像是野人獻曝一樣，感謝這太陽的照耀又擔憂這大驚小怪、習以為常的事會被眾人訕笑。

是的，全天下的父親好似從不開口說話的朝陽，那裡總是充滿陽光，雖有日落也總有日昇。而這再普遍不過的日照，竟被司空見慣地視為理所當然了。如果說媽媽是大地之母的化身，承載與包容、支撐與餵養。那麼在之上的大氣與距離又遠又近的金陽，則是不可或缺的生命元素提供。老爸的角色在家庭中老是被賦與嚴格、肅靜、不可觸犯、古板、老成、保守甚至暴怒的形象，不知究竟是傳統的誤會呢？還是一種被刻意渲染的「方便性」？為什麼這是「方便性」？因為有了這不近人情的黑臉意象，可以免去溝通的心力與時間，表面上看來省下光陰與力氣，也避免正面衝突與不和諧氣氛。但…少了衝撞的火花與企圖表達心意和了解對方的過程，豈不是更加惡化了那冷漠的樣貌與增強疏離的生硬感？

    有多少次，我都抱著「連媽都不同意、媽都不了解了，更何況爸？」的心放棄直接對談。更甚者，我會用之前的經驗來加強「看！還是別說好了，反正也沒有用！還會被罵」的刻板印象，如此惡性循環之下，已分不清究竟是誰開啟了這個頭？而又是誰強化了這個死胡同？誰對誰錯或誰先誰後都不重要，而是一份信念吧！我總願意相信，那怕有時侯這個「相信」還來不及顯現就被我大打退堂鼓了。願意去看見日光默默送出生命熱能與無形光輝如同身為家長、領航者、列車長的貢獻，可是又比這大得多了。傳說中太陽裡住著金烏，離我們好遠好遠的天

文距離可是灑在身上的溫柔與暖和又如此貼近，父親的角色不也如此？老是在外努力傳送有形的養份回家，那空間上的遠距卻被心理上的無形隔闔放大了，那怕回到家後的距離多近。並非天父與地母的功勞誰大誰小，也非評判誰與家人比較容易親近、較吃香。是不熟悉？是預設心態？是習慣？是藉口？或是在等待？

    等待衣錦還鄉再表示感激，等到事業有成再表達感恩，等侯功德圓滿再表現感動？那到底要等到什麼時侯呢？這份愛與感謝又為何不能及時表意呢？的的確確不照父母安排或企盼的路，任性地、自我感覺良好地、固執地往我想要的天空飛去，跌跌撞撞，一身熱血至今仍未名留英雄榜，誇口勇闖江湖，始終名不見經傳的無名小卒。背後或許是這些看似拉扯力道的反對陣營，以各自的方式加持著祝福的量度吧！如果不是曾經嘗試就不曉得什麼才是自已最愛吃的糕點，當然有人會說做蛋糕成名的有幾個？更有人說這種事不是努力就好，也要天份加運氣，正所謂的天時地利人和才能水到渠成。也有種說法，喜愛甜食不一定真正要非做甜點不可，也可以在別條路上閒暇之際再來品嘗它，或許也是種推廣與發揮的管道。各種講法都 成立，並沒有羅生門這回事，而是普天之大、世界之闊，「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正如鑽石的不同切割面向，不是互斥也非孰是孰非，正是造物主給予的無限體驗向度。我印象很深的是謝絕我的副理對我說過如果有才華，一定會被發現，會發光發熱的。那時聽來像是諷刺，是不是代表沒有天份與才能的話，再怎麼埋頭苦幹也只是落得孤芳自賞的尷尬？

    然而事情永遠不會只有一個面貌正如硬幣有正、有反、有側面還有融合這三面的更大版本，那些看來失敗的路、那些瞧來是浪費時間的嘗試、那些想來是徒勞無功的冤枉路，怎知不是必經的過程？怎知不是走得更遠卻是為了看不同的生命風景？怎知不是如同橡皮筋拉到彈性最頂峰後彈向相反端的最強推力？那麼，父母的擔憂、勸阻、嘆息，又會不會是一種指標，只不過是扮演站在「此路不通」的實相投射上？這個外面的世界沒有別人，沒有任何人在扯自已後腿，每個人都是天使來成全我、成全大家、成全這個宇宙的。從頭到尾也許是我誤會了，那些傳統的不諒解、長輩的指責、家族的苦口婆心，從來就不是絆腳石而是墊腳石，它不是上天拿來丟在我腳上的阻礙物而是讓我以此墊步往上走的基石呀！只是有時畫面太過混 亂，一時之間無法體會這良苦用心就如同總要在八八節才聊表心意的無奈吧？父親的愛不同母親的大海般水性特質與大地般土性溫和，卻是陽光與空氣般的不可或缺與再熟悉也不過了！只是我們都太過視之習慣、平常了！

    那長年的外在工作辛苦與在家時間長度不如為母者、深度也不比母職的親蜜，揉合起來永遠是只能堅強、無言付出、扮演黑臉、不輕易流露感性的父親型態。但我卻總看見那背後的雄性特有專屬柔情，有一種溫柔叫做父愛，有一種勇氣叫做不勇敢，把這表現大方與膽量的機會讓給家人，忍受被抱怨不夠積極爭取、不夠大膽、不夠氣度的日子。從來不曾對子女說過「我愛你們」卻用盡能想到的各種方式間接表之達之或是透過母親傳話、或是扛起外在責任、或是承受多少不為人知的事件，那怕多隱晦或不明顯，但總在空間中有股暖暖的、厚厚的、踏實的愛流動。子女與父親好像各自退讓在安全的堡壘，避免戰爭的擦槍走火卻也失卻了衝撞與磨合、了解與協調的可能性。問題重點從來不在於試了也用會觸犯聖顏，或試很多次 也是這樣還會惹得龍心不悅，而是只試一次甚至在試之前就先摧毀信心地自認難以溝通、溝通必無效必兵敗如山倒！那就像是先灌好「父親不需要子女表示愛意與謝意」的泥漿在心牆上愈築愈高，對雙方都不公平。

    儘管如此呀！儘管現在為人子女的我呀！名與利不曾雙收、功與德尚未圓滿，似是永無資格謝祖謝宗的異鄉遊子還是很不要臉地、很不知自已輕重地對老爸說聲:「父親節快樂，爸！我愛您。」儘管一再讓家中兩位菩薩失望不已，為何不依立心立命、繼學開平的康莊大道而行？儘管就像不了解攝影者按相機、漫畫家揮筆、賽車手賽車、園藝師整天拈花惹草一樣，不能體會為什麼就不能好好走條正常、安穩的路呢？又不是每個人都能登喜瑪拉雅山、也不是人人都能潛到馬里亞那海溝呀！

    儘管如此，儘管如此，請還是容許我對您用文字說出:「爸，謝謝您……謝謝您……謝謝您。」